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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不過我覺得,今晚可能碼不出來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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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頭來一臉為難地瞅著賀均平,小聲道:“客官,這飯錢——”

賀均平一臉無奈地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想了想又道:“你給我拿十幾個饅頭包好。”

琸雲素來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這邊沒吃飽,立刻又在下一個路口尋了個小酒館吃上了。這回賀均平沒敢過去招惹她,可憐巴巴地蹲在酒館門口啃饅頭,一邊啃還一邊時不時地朝琸雲看上兩眼。

他們兩個本就生得出色,這一路過來不曉得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眼瞅著二人這副架勢,酒館裏的客人們難免小聲議論,甚至還有人笑著勸琸雲道:“小姑娘啊,差不多就行了,你看你在這裏吃香喝辣的,你男人蹲在墻角啃饅頭,多可憐。”“可不是,誰家夫妻不吵架,哄哄就好了。”

當然也有人見琸雲相貌出眾忍不住替她說話的,“你們又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瞎摻和什麽呢?能把這小媳婦氣成這樣,那男人定是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壞事,要不,他能那麽老實?”“……”

琸雲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氣得一頓飯又沒吃好。

賀均平啃完了兩個饅頭,眼瞅著時機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挪到她面前來,耷拉著腦袋賠禮道歉道:“阿雲,是我錯了,你打也好罵也好,都隨你,可你別不理我成不?咱們一道兒回去,大哥見了不曉得多高興。”

“回去吧回去吧。”有人扯著嗓子起哄,“小姑娘別使性子,你家男人生得這麽俊,你再這麽使性子,小心他被別的妖精給勾走了。”

“就是,你看你們倆多配啊,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趕緊跟你男人回去,別耍小性子了。”

琸雲:“……”

二人終究還是一齊回了益州,琸雲心裏頭的火氣還沒消,一路上沒給賀均平好臉色。賀均平卻總笑呵呵的陪著小心,鞍前馬後地伺候得十分周全。趕了約莫有五六的天路,終於回了家。

聽說他二人回來,柱子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尤其是賀均平一走便是好幾個月,他來方家五年,還是頭一回離開這麽長時間。

“石頭你咋回來了呢?我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那你不是見你娘了嗎?你娘舍得讓你走啊?你怎麽又跟二丫走一塊兒了?難不成二丫去宜都找你了……”他一開口就劈裏啪啦地問了一長串問題,賀均平都不曉得先回答哪個好。

倒是一旁的琸雲見柱子對賀均平比對他還親熱,心裏頭很是不痛快,板著臉道:“大哥,人家現在是燕王世子身邊的大紅人,忙著呢,一會兒就得走,你別總拽著人家。”

“啊?就走啊?”柱子仿佛沒看出琸雲跟賀均平之間的暗潮湧動,聞言面上頓作失望之色,嘆道:“這才剛回來,飯都沒吃上就要走?不過石頭你是做大事的,是不能在咱們這裏待著,大哥也就不留你了。”

賀均平:“……”

他撫著額,無奈地朝琸雲看了一眼,苦笑著朝柱子坦白道:“大哥,我惹惱了阿雲,所以她才要趕我走呢。可我不想走,我那屋你還留著吧,反正阿雲沒原諒我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對了,我們還沒吃飯呢,要不我去做?”

柱子趕緊把他攔住,憨憨地笑了兩聲,道:“行了,你遠來是客,哪能讓你去做飯。一會兒咱們出去吃。”

賀均平愈發地頭疼,“大哥,我這才走了多久,您怎麽就跟我這麽見外了。”原來是客這句話實在太傷人了。

柱子不說話,悄悄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去找琸雲說情。賀均平卻不動, 舔舌頭,開門見山地道:“我跟阿雲說要娶她,所以她才惱了。”

柱子兩只眼睛頓時放光,“啥,娶娶……娶阿雲?”他激動地才說了一句,旋即又覺得仿佛不大好,立刻止住笑,板起臉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哼道:“石頭啊石頭,我說你平日裏看起來還挺有分寸的,怎麽關鍵時候就這麽不靠譜。那提親是這麽提的嗎?人家提親可都是正正經經地請了媒人來,聘禮擺著滿滿一院子,我們阿雲生得這麽漂亮,人又能幹,你一句話就想把人給娶走?”

賀均平立刻會意,趕緊朝柱子深深地作了個揖,朗聲道:“大哥教訓得是,我這就去請媒人,三茶六禮一個也不能少。”

琸雲在一旁聽得都快氣死了,怒道:“大哥你瞎摻和什麽呢,誰要嫁給他?”

柱子聞言立刻瞪大了眼,“阿雲你不嫁石頭要嫁誰?你們倆不是一對兒嗎?”

“誰跟他是一對兒啊?”琸雲只覺得腦門上青筋都爆出來了。

柱子仿佛也急了,扭著腦袋朝扒在門後偷看的阿東和小橋道:“阿東、小橋,你們說二丫跟石頭是不是一對兒?”

阿東和小橋想也不想,立刻回道:“師父跟石頭就是一對兒。”

琸雲都快氣哭了!

☆、第四十五回

對於家裏頭這一群壞家夥的臨陣倒戈,琸雲先是氣了一陣,然後又覺得跟他們賭氣實在沒意思,罪魁禍首是賀均平這小子,她要真氣得昏頭昏腦了,豈不是還中了他的套。於是,琸雲在屋裏想了一圈後,終於漸漸冷靜下來,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恢覆了常態,該幹嘛幹嘛,就是不搭理賀均平。

賀均平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在沒得到琸雲的同意下就真請媒人上門來提親,他得控制好這個度,若是過了,依著琸雲的臭脾氣,還真可能一輩子不搭理他——光是想想賀均平就覺得太可怕了。

因琸雲不搭理他,賀均平沒轍,只得求助於柱子,沒事兒就在柱子面前轉悠,甚至跟到鋪子裏去,拐彎抹角地問起陸鋒的事。

“陸鋒?”柱子一臉疑惑地看著賀均平,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問起一個不相幹的人,“石頭你說的是京城來的陸家大少爺?”

“就是他。”賀均平的臉上有淡然的笑,看起來仿佛只是隨口一問,“我聽阿雲說得罪了他,所以特意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若是嚴重,少不得我要親自登門去道歉。大哥還不知道吧,陸鋒原與我有些淵源,是我遠房表哥。”

柱子早就忘了許多年前賀均平提及陸鋒的事兒了,聞言撓了撓腦袋笑起來,搖頭道:“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他遂將花魁大賽那晚的事一一說與賀均平聽,罷了又笑道:“二丫就是想太多了,非要躲出去,說是怕人家陸大少爺報覆。你看她出去這麽久,人家陸大少爺一聲兒都沒吭,也沒見來家裏頭找麻煩。這說明人家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他壓根兒沒瞧見賀均平的臉都綠了,神色一變再變,眼睛裏燃了一團火,劈裏啪啦地燒得正旺。

“石頭你給大哥說說,你跟二丫怎麽遇上的?”柱子問,等了半天不見賀均平回話,不由得凝神看去,卻見他皺著眉頭正在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忍不住輕推了一把,小聲喃喃道:“這是咋了?一個兩個都不對勁。”

賀均平猛地回過身來,沈聲問:“陸鋒可還在城裏?”

“啊?”柱子一楞,旋即狐疑地看了看他,半是猜測地回道:“不曉得,興許還在?哎呀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誰一直盯著他看,他若是還在城裏,那就該去刺史府找。陸大少爺跟刺史家的大少爺關系不錯。我說石頭你這是打算去認親了?要不要大哥給你準備些禮物,這貿貿然地上門去恐怕人家以為你去打秋風。”

賀均平笑,“不過是去敘敘舊,何需如此客套。他若是看我不來,日後我再不去找他就是。“說罷,便起身出了門,直朝刺史府而去。走到半路,他忽又覺得自己這身半新不舊的袍子似乎不大體面,猶豫了半天,又急匆匆地回家換了身簇新的藏青色錦袍,又仔細梳了頭,束了發,收拾得齊齊整整了這才去了刺史府。

賀均平生得俊朗,衣衫又光鮮,身上甚至還隱隱透著一股貴氣,便是刺史府的門衛也不敢隨意擺架子,聽說他是陸鋒的故交,道了聲稍候後,便進府去通報。過了一會兒,那門衛便賠笑著迎出來,道:“陸公子有請。”

賀均平點頭笑笑,端著架子不急不慢地進了府門。過了二門,又沿著抄手游廊走了一陣,過了好幾個院子,這才到了一處庭院門口。門外早有華服侍女恭候,一見賀均平就趕緊過來迎接,口中道:“賀公子請隨奴婢過來。”

賀均平的目光在院子四周掃了一圈,不由得暗自感嘆,陸家果然勢大,單見陸鋒的排場便可見一斑,只是而今大周朝風雨飄搖,政局動蕩,卻不知陸家還能風光到幾時?

侍女引著他一路到了花廳,陸鋒早已在廳中候著,端著蓋碗低著頭不急不慢地品著茶,聽到動靜,微微擡眸,目光落在賀均平的身上,眉頭一擰,微微發楞,腦子裏只覺得面前的年輕人眼熟得很,卻一時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

“怎麽,認不出來了?”賀均平眉目帶笑,緩緩地踱至陸鋒面前,笑著道:“仔細算算,我們差不多有六年沒見了吧,表哥也變了許多,若是在路上,恐怕我還真認不出來。”

陸鋒“啊——”地一聲,眼睛頓時亮起來,把手裏的蓋碗朝桌上一扔,霍地站起身來沖到賀均平面前狠狠將他抱住,又拍了拍他的背,高興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平……平哥兒,好,太好了,你還活著。”

“這些年你去了哪裏?姨母托了人四處找你,卻遍尋不著,大家都在傳說你早已遭遇了不測,母親聽說後還哭了好幾場。”陸鋒拉著賀均平坐下,歡喜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偷偷別過臉去擦了擦,罷了又關切地道:“你這傻子,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的?姨母那邊可曾得了信,她若是曉得尋著了你,還不得高興壞了。”

“已經去見過母親了。”賀均平見陸鋒一臉激動,心中也微微感動,臉上不由得露出真誠的笑意,“在宜都住了一陣,昨兒才回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益州,頭幾年在鄉下,這兩年才搬進城,故不曉得你們找我的事兒。”

陸鋒見他皮膚白皙,面色紅潤,精神極好,便曉得這些年來他過得應該不差,但依舊放心不下,拉著他上上下下地仔細看了半天,才吸著鼻子狠狠在他胸口捶了幾把,哽咽道:“你個好小子,瞧你這體格,竟似個練家子,恐怕連表哥也不如你。一會兒我讓廚房準備個好席面,我們兄弟倆好好地喝一頓,不醉不歸。”

賀均平也不推辭,笑著應下。二人細說起別後種種,每說到激動處,竟是熱淚盈眶,不可遏止。

兩兄弟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說,尤其是賀均平這些年流浪在外,讓陸鋒很是牽掛,待聽得他說起被一對兄妹所救,艱難生活的點滴,陸鋒忍不住讚道:“亂世之中自保已是不易,難得這對兄妹心地良善,竟願意收留平哥兒。若不是他們,你還不曉得要受多少罪。而今既然已經尋到了姨母認了親,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賀均平因飲酒而微微酡紅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神情,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不瞞表哥說,其實我已經稟明了母親,將來要迎娶方家妹妹為妻。”

陸鋒聞言一楞,仿佛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要娶阿雲為妻。”賀均平的眼睛微微瞇起來,看著仿佛已經醉了,但聲音卻比先前更加清晰。

陸鋒這回可算是聽懂了,噎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說你要娶那個方姑娘?姨母……姨母可允了?這婚姻大事豈是兒戲,那……平哥兒你可莫要一時沖動。”雖說與賀均平說了半天,但他一門心思地只以為方家兄妹都是鄉野之人,雖說賀家已經沒落,但趙氏還在,趙家在燕地也有權有勢,賀均平將來的前途無可限量,如何能娶個鄉野村姑。不說他自個兒落了面子,那村姑嫁給他,將來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賀均平笑,揮揮手道:“表哥放心,我早跟母親說過了,她也允了。阿雲可不是尋常女子,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不過我們而今都還小,而且我現在半點成就也沒有,婚事倒是不急。”

“對了——”他忽地想起什麽來,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猶豫了一下,才低聲朝陸鋒道:“其實我此番特特來尋表哥,一方面固然是來尋親,另一方面卻是來替阿雲致歉。她性子爽快又沖動,難免行事有欠妥當,若有惹惱了表哥的地方,還請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陸鋒愈發地訝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跟哪個女子有什麽過節,遂開口道:“平哥兒你且細說,我卻是半點也想不起來。”

賀均平一挑眉,笑道:“表哥若是不記得才好。說起來,這事兒也過去有近一個月了,還是上個月底花魁比試的事,柱子跟我說,阿雲拿了個大酒壇給你敬酒,一不留神竟把表哥給灌醉了。”

陸鋒一怔,旋即凝眉朝賀均平看過來,好半天沒說話。他又怎麽會不記得那晚發生的事,一直到現在,琸雲的每一個眼神都仿佛歷歷在目,那樣的肆意風流,那樣的美艷無雙,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

那晚酒醒後陸鋒便再也沒能睡著,睜著眼睛到了大天亮,他心裏頭有很多疑惑,越想腦子裏越混亂。他還清楚地記得在洪城初遇時琸雲一邊追一邊喚他名字的場景,可是,他想破了腦袋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她。

陸鋒的腦子裏立刻印出琸雲蕩漾的笑臉來,眉目飛揚,紅唇妖艷,他為什麽沒有想到那竟是個女子?這世上竟有如此肆意爽朗的女子?

“表哥?”賀均平瞇著眼睛看了他一陣,見他整個人都在發楞,心中無緣由地湧出些許燥意,忍不住招呼了他一聲,“你不會真把阿雲給恨上了吧。”

“怎麽會!”陸鋒立刻回道,臉上閃過一絲異樣,旋即又立刻恢覆常態,笑笑道:“我本就沒放在心上,只是萬萬沒想到那位方公子竟是個女子。若是她,我倒是放心了。”他心道,難怪平哥兒心心念念地要娶她為妻,那樣的女子,這世上有哪一個男人能不心動。便是他自己,不也暗地裏派人去打探過她的消息麽,只是聽說她離了城,這才暫且作罷。

“表哥也覺得她好?”賀均平的臉上愈發地露出歡喜之色,“我打算過陣子帶她去宜都見母親,若是連表哥也覺得阿雲好,母親也一定會喜歡她。”

陸鋒強壓下心底深處那說不出來的難過和不適,勉強笑了笑。他自己也弄不懂為什麽聽到賀均平與琸雲要成親的消息後竟會如此難過,仿佛有粗糙的沙礫在他的心口慢慢地磨,那種鈍痛讓他透不過氣。

他們兄弟倆喝了大醉,晚上賀均平便在府裏歇了,陸鋒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忽地被驚醒,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滿頭滿臉全是汗。

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很長,陸鋒一醒來便記不大清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腦子裏卻深深地烙著琸雲的笑臉,她歪著腦袋看他,表情溫柔,眼波如水,仿佛他們倆才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從來沒有那麽仔細而清晰地看過她的樣子,她著女裝,穿桃紅色的褂子,衣服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眉目張揚,艷光逼人,頭發梳成百合髻,發髻兩側各插著一支梅花簪,他甚至知道那兩支簪子是他親手雕刻而成。

真是瘋了!陸鋒狠狠咬牙咒罵自己一句,隨手從床邊拿了塊絲巾擦了擦汗,把腦袋埋進被子裏想繼續睡,可無論他怎麽努力,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第四十六回

賀均平一夜無夢,睡得極好,第二日大清早便起了床,府裏的下人早已備了早飯。賀均平倒也不客氣,喝了兩碗粥,就著小菜吃了三碟點心,覺得半飽了,這才擦了擦嘴角,慢條斯理地問:“陸大少爺可起來了?”

一旁伺候的小廝趕緊上前應道:“大少爺醉酒微醒,這會兒還在床上躺著。”

賀均平“哦”了一聲,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府裏頭還有事兒,趕明兒再來與表哥敘舊。”

他晃晃悠悠地從刺史府出來,街上正是早市,賀均平特意排隊買了琸雲喜歡的小籠包和豆腐腦,小心翼翼地端著個陶盆回了院子。剛剛走到院子門口,正巧裏頭有人出來,冒冒失失地撞到賀均平身上,虧得他手腳利索,陶盆蕩了一蕩,終究沒有脫手而出,饒是如此,還是濺了些湯汁落在他的衣服上,滲出一大片水印。

“對不起,對不起——”來人連聲致歉,慌慌張張地掏出帕子來要幫賀均平擦衣服,賀均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女子的手便落了個空,略嫌尷尬地頓了頓,狠狠咬唇,眼睛微微發紅,喃喃道:“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都是我冒失,竟沒瞧見有人進來。”

賀均平皺了皺眉頭沒看她,不冷不熱地道了聲“無妨”便轉身進了院子。身後那年輕女子微微擡眼,側著腦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深吸一口氣,略顯不甘地走了。

一進院子,就瞧見柱子並小山他們兄弟四個坐在院子的石桌邊吃東西,瞅見賀均平回來,柱子趕緊高聲招呼道:“石頭過來,有好東西吃。隔壁的肖姑娘送了點心,味道不錯呢。咦——”說話時他瞥見賀均平手裏的陶盆,立刻跳起來歡喜道:“你這是去買豆腐腦了,是東街劉阿婆家的麽?”

東街劉阿婆家的豆腐腦全益州城聞名,每天早上排隊的人能排到街尾去,若沒有兩刻鐘的時間根本輪不上。故雖然一院子的人都饞得不行,但誰也沒有那個工夫去排隊買個豆腐腦。

“阿雲呢?”賀均平一落座就東張西望地尋找琸雲的身影,沒瞧見她,不由得有些失望,“是不是還沒起,我去喚她起床。”

“阿雲出去了。”柱子給自個兒舀了一大碗豆腐腦,也不怕燙,急急忙忙地開吃,“老宋不是就要成親了麽,阿雲說準備的東西不夠,大清早就上街去了。”

賀均平立刻就洩了氣,剛剛還精神奕奕的,忽然就蔫了。小山兄弟幾個自然曉得他的心思,忍不住偷笑,小聲地慫恿道:“我曉得阿雲去哪裏了,石頭大哥要不要去找她?”

賀均平眼睛一亮,輕咳兩聲,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她去哪裏了?”

“德豐樓,”小山笑瞇瞇地道:“我昨兒聽她說的。對了,石頭大哥你昨兒晚上怎麽沒回來,不會是在外頭被哪家漂亮姑娘給迷住了吧。”

柱子聞言立刻停下手裏動作朝賀均平看過來,眼睛裏有審視的光。賀均平沒好氣地在小山腦門上拍了一記,道:“你竟會編排我。昨晚我歇在刺史府,陸大少爺是我表兄,我們許多年不見,一時高興喝多了點,便在那裏歇了。”

柱子這才慢慢轉過頭去繼續跟手裏的吃食鬥爭,賀均平有心立刻追去德豐樓,一低頭瞅見身上剛剛弄上的豆腐汁,趕緊又回屋去換了身半新的淺灰色夾衣,出來時柱子已經吃飽了,腆著肚子滿足地喘著氣。

賀均平隨口問道:“方才我在門口遇著個年輕姑娘,怎麽大清早地來我們家?”

小山立刻回道:“那是隔壁的肖姑娘,前不久剛搬過來,她家裏頭沒有男人,只有寡母和一個弟弟,很是可憐。”

賀均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問:“她總來咱們家?”

“肖姑娘人和氣又能幹,做了什麽好吃總往咱們院子裏送些。“

小橋最是敏感,聽到此處就已經察覺到賀均平的態度不大對勁了,趕緊問:“石頭大哥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

賀均平蹙眉道:“誰都曉得咱們院子裏住的全是大男人,她一個姑娘家總往我們這裏跑像什麽樣子?若是傳出去,不曉得外頭的人要怎麽說呢。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多少註意些。”他想了想,又問:“她每次來都跟誰說話。”

小橋幾個全都朝柱子看去,柱子有些不自在地哆嗦了兩下,小聲辯解道:“她一個姑娘家,過來跟我說幾句話,我總不能惡聲惡氣地把她趕出去吧。”仔細想一想賀均平的話,似乎也覺得有些道理,那肖姑娘一個女孩子,怎麽總往他們家院子裏跑呢。

“難不成瞧上柱子大哥了?”小山嘿嘿地取笑道:“咱們柱子大哥也是該成親了。那肖姑娘長得不錯,又能幹,柱子大哥有福了。”

“你胡說什麽。”柱子面紅耳赤地跳起來,疾聲道:“我……我可對她沒別的意思。那……石頭不是說,那個她不好麽,你們可別亂開玩笑,這種事兒不能渾說。再信口開河,回頭二丫回來了,我就去告狀。”

小山立刻住嘴,連連揮手作投降狀。賀均平眉頭愈發地緊鎖,“阿雲還不知道?”

“她不是昨兒才跟著你回來麽。”柱子小聲回道:“隔壁也就剛搬來十幾天,阿雲走的時候她們還沒來呢。”

賀均平沈默了一陣,轉頭見他們幾個全都憂心忡忡地盯著自己看,遂又笑著安慰道:“我不過是隨口提一句,你們不必如此緊張。興許只是不懂禮數的鄰居罷了,大家日後再相處時註意避諱些就是。”

柱子鄭重地點頭,又朝小橋他們環顧道:“你們都聽見了?”

小橋連忙道:“石頭大哥你放心,以後肖姑娘再上門,我就在門口把她攔了。你說的是,咱們家裏頭沒有女眷,她一個姑娘家總往這裏跑,萬一到時候出點什麽事兒,我們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小橋他們兄弟幾個在外流浪的時候什麽事沒有見過,比柱子精明多了,被賀均平提醒了一句,越想越覺得不對頭。柱子早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他性子雖憨厚老實,但人長得不錯,相貌堂堂,且又在同安堂做事,收入不菲,這兩年來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說不準就被人給盯上了。

那肖姑娘一家不是益州本地人,雖說自稱是打平塘縣搬過來的,可未經證實之前終歸是來路不明,誰曉得她們是不是另有所圖?

賀均平見他們幾個都上了心,遂放下心來,點點頭出了門去德豐樓尋琸雲。

才進德豐樓大門,就瞅見琸雲正與一美貌女子相談甚歡,他凝神看了半晌,也沒認出那美貌女子的身份,想了想,遂厚著臉皮上前去與琸雲打招呼,又客客氣氣地朝那女子點頭示意,罷了才問:“可曾看中了什麽?”

“你怎麽來了?”琸雲不好當著外人的面給他難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問。

賀均平笑道:“左右閑著沒事兒,就出來走走。小橋說你在這裏,我就過來尋你了。”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琸雲身上,眼神溫柔,目光清澈,看得一旁的女子微微一楞,想了想,旋即抿嘴笑起來,低聲問琸雲:“這位是——”

“是我家裏的……親戚,姓賀,賀均平。”琸雲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向旁人介紹賀均平,猶豫了一下,才用了親戚一詞,罷了又朝他道:“這位是雲夢姑娘。”

賀均平在益州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沒有聽過雲夢的大名,雖曉得她是青樓名妓,面上卻不帶絲毫輕視之色,朝雲夢拱拱手笑道:“久仰大名。”

雲夢一改平日裏的高傲姿態,一臉促狹地看著他笑,“既是久仰大名,怎麽從不見賀公子來妍華軒快活,要不是今兒巧遇,恐怕雲夢還不曉得益州城裏還有如此俊俏瀟灑的郎君,便是相比起京城來的陸家公子也不遑多讓呢。”

賀均平到底不曾被人如此調笑過,頓時漲紅了臉,頻頻朝琸雲看去,只求她能出言幫他一把。琸雲忍住笑,朝雲夢道:“你捉弄他做什麽?若是要人去捧場,趕明兒我去就是。”

賀均平聞言臉色頓變,悄悄拉了琸雲一把,壓低了嗓門道:“別胡說。”妍華軒魚龍混雜的什麽人都有,琸雲一個女孩子往哪裏跑,若是被人識破了身份,豈不是要吃大虧。

雲夢見他臉色陡變,愈發地覺得好笑。因雲夢另有要事,不要在德豐樓久留,與琸雲說了幾句話後便起身告辭,臨走時忽地想起什麽事,湊到琸雲身邊低低耳語了一陣,琸雲會意地點頭道了聲“多謝”,雲夢這才放心地上了馬車。

“怎麽了?”賀均平見她臉色有異,忍不住悄聲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琸雲緩緩搖頭,“雲夢讓我提防小紅樓的晚碧,說是她搭上了一個大人物,恐怕會對我不利。”

“她怎麽會知道?”賀均平略覺狐疑地問。

琸雲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道:“你可別小看人家,論起消息靈通,還有哪裏比得上青樓。”

賀均平挨了訓也不惱,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她道:“既然人家好心提點,阿雲日後行事便要小心些。也不曉得那個晚碧究竟搭上了誰,竟引得雲姑娘親自過來警告。對了,阿雲你怎麽會得罪了她?”

琸雲歪著腦袋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早問過大哥了麽,還能不清楚?”

賀均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笑道:“我不是納悶呢,你怎麽忽然跟人家過不去,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人家的舞跳得媚俗。”這仿佛並非琸雲的性格。

琸雲“哼”道:“也沒什麽,不過是看不過去罷了。那女人把一支胡旋舞跳成那鬼樣子,還不準我說麽。”

賀均平愈發地訝然,盯著她看了半晌,狐疑地問:“我竟不曉得阿雲你還懂舞?”

琸雲挑了挑眉,得意道:“這有什麽,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我不止會看,還會跳。那晚碧天賦本就不夠,偏偏還不努力,只曉得投機取巧,哄哄男人也就罷了,在我們這樣的行家眼睛裏簡直就是笑話。”

賀均平的眼睛都已經直了,他無法控制地開始想象琸雲身穿大紅舞衣的樣子,她若也跳起胡旋舞來,那該是多麽的輕盈靈動,英姿勃發。他想著想著,臉上竟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紅,琸雲側過臉瞧見了,頓時氣極,毫不客氣地在他背上拍了一記,怒道:“你在發什麽呆?”

賀均平狠狠咳了一通,臉上愈發地漲得通紅,兩只眼睛微微閃光,不住地偷偷朝琸雲看,壯著膽子小聲問:“怎麽從來不見你跳過?”

琸雲故意道:“你怎麽知道我沒跳過?又不是非要跳給你?”

她不跳給他看,莫非還要跳給別人看?

賀均平的臉上立刻就綠了。

因人在外頭,賀均平生怕洩露了琸雲的身份,不敢跟她再多說,只滿腹狐疑地跟在她身邊,腦子裏卻在胡思亂想著各種可能。

琸雲在德豐樓買了不少東西,讓店裏夥計仔細包好,悉數讓賀均平拎著,自己則一身輕松地走在前頭。賀均平苦著臉跟在她身後,好幾次想開口問跳舞的事,可又怕被琸雲頂回來,愁眉苦臉,好不可憐。

“對了——”琸雲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雲夢說最近去小紅樓接晚碧的馬車總駛到刺史府,你說,晚碧攀上的那個大人物,會不會就是陸鋒?”

賀均平一楞,一臉茫然地道:“這幹陸表哥什麽事?阿雲你不是說那晚碧的舞跳得媚俗麽,陸表哥素來眼光高,陸府的舞姬全京城獨一無二,便是那狗皇帝也常去陸家觀賞歌舞。晚碧那樣的,他怎麽會看在眼裏。”

他隱約覺得與其說琸雲對陸鋒另眼相看,倒不如說她故意針對陸鋒,每每提及他時,琸雲的臉上總帶著些許譏笑和嘲諷——難道之前他一直都猜錯了!其實琸雲與陸鋒有仇才是真的?

琸雲聞言微覺意外地看了賀均平一眼,這事兒她卻是頭一回聽說。如此說來,既然陸鋒也是行家,那麽當初他將她贖身,是不是多少也有些惜才之心呢?往事已矣,琸雲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下定主意不再在這件事上多費腦筋。

不是陸鋒的話,那麽是刺史少爺?或者——刺史老爺?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大家怎麽過的,我……我又在家飽飽地睡了大半天,太幸福了

☆、第四十七回

琸雲與賀均平一進院子,就瞧見小橋正在院子裏與一個中年婆子說話,瞅見她倆回來,趕緊起身招呼道:“正巧師父和石頭大哥回來了,七嬸過來認認人,省得明兒把自家人攔在外頭。”

因前段時候家裏的廚娘請辭,院子裏無人燒飯,家裏頭幾個大男人著實不好過,一直嘮叨著要另請個廚子,琸雲只當七嬸是新請來的廚娘,遂笑著上前去打了聲招呼。賀均平卻曉得是他早上的叮囑起了效,小橋才趕緊請了個嬤嬤過來,家裏什麽事兒有個女人出面,總比他們這些大男人跟人家起沖突好。

“七嬸只需記得,沒有我們親自帶,旁人誰也別放進來,尤其是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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